一万米高空之上,夜色如墨,繁星飘散。 “塔台塔台,华翼1152于15:00点到达帝都,申请降落。” “允许。” 耳机里传来塔台的指挥声。 机长林若若熟练的拉动起落架,开始降落。 这条航线她已经飞了4年,将近2800个小时,无论是飞机、航线、塔台……她都烂熟于心。 平稳降落后,林若若正要去休息室换衣服。 机组同事快步走来:“林机长,上头通知开会。” 林若若淡淡点头,转身朝办公大楼走去。 同事心里暗暗乍舌,不愧是华翼第一冷美人,远观不可亵玩。 会议室内,上司还没到。 林若若习惯性的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坐下,闭眼休息。 耳边嘈杂声不断,她却很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主任的声音响起:“这个点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介绍一名新同事。” 下一秒,一道男声响起:“大家好,我叫秦泽霖,接下来将会担任华翼1152的机长。” 听到这个名字,林若若心头一颤,立即睁眼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台上那个挺拔英俊的男人! 他……回来了! 林若若心里五味杂陈,他调回来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妻子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一如两年前他自请外调的时候一样。 结婚三年,秦泽霖总是来去如风。 他好像从没秦虑过她的感受,恍若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不管怎样,回来了就好,哪怕是替代了她机长的位置,林若若也甘之如饴。 随着会议结束,秦泽霖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林若若咬了咬唇,快步跟上。
“泽霖!”她并肩走在他身旁。 秦泽霖神色冷淡,下颌线紧绷:“林机长追上来,是对我担任华翼1152的机长有疑问吗?” 林若若扯出一个笑脸:“怎么会?你都两年没回来了,回家后我给你做饭吧。” 秦泽霖冷嗤一声:“不做机长都无所谓?我还以为你很热爱华翼1152,毕竟为了飞行你连孩子都可以不要。” 林若若胸口一闷,心里涌上酸意。 她以为秦泽霖愿意回来是不生气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孩子的事情……”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秦泽霖不耐的打断林若若。 林若若未说出的话都吞了回去,只留难言的苦涩。 两年前她怀上孩子,可那时正赶上升职考核,没能及时发现,于是在她确认升为机长的那天,也因为劳累过度失去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想到这,林若若喉间涩意难忍:“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没有以后了。” 秦泽霖丢下这句话,径直走进办公室。 林若若僵滞在原地,身上的血液迅速变冷,心里不安蔓延。 她快步跟了进去。 只见秦泽霖从抽屉拿出两份文件,随意丢在桌上。 他满眼厌恶,语气冷漠:“从今天开始,请你滚出我的生活。” 林若若身子一颤,下意识看向桌上的文件。 一份是,离职申请。 另一份是……离婚协议! 黝黑的大字,刺得林若若两眼泛红。 她伸出颤抖的指尖翻开文件,里面内容条款齐全,决不是朝夕之间就能罗列清楚的。 秦泽霖是有备而来。 林若若忍住酸涩,声音略带哽咽:“我不同意。” “我们曾经也好过,别闹得太难看。” 秦泽霖不咸不淡的丢下这句话后,拖着箱子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若若和桌上的文件。 她终于绷不住,弯下了笔挺的背脊。 秦泽霖的话如倒刺般钻进了她的血肉,无法触碰,只有疼痛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交往4年,结婚3年,换来的竟然只有两份冰冷的文件。 想到这,寂坐在办公室里的林若若眼角微红。 “叮咚!” 一道短信提示音打断她的思绪。 林若若打开手机,看见婆婆的信息。 “若若,泽霖回来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一块到餐厅去吃饭,好好团聚团聚。” 她正好想和秦泽霖再聊聊,缓和两人关系:“好。” 晚上,餐厅包厢里。 林若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有个女人亲昵的靠在秦泽霖身边。 秦父秦母坐在旁边,四个人聊得正兴。 秦泽霖看到林若若,瞬间皱起了眉:“谁叫她来的?!” 林若若顿时僵在原地,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都快要瓦解。 “是我叫的。”秦母打着圆场,拉着林若若在秦泽霖另一边坐下,“若若啊,这是舒瑶,华翼航空的千金,和泽霖是发小。” 林若若看向舒瑶,对视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她的敌意。 “林小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舒瑶轻拍了下秦泽霖的肩,“你也是,在一起七年怎么连林小姐的照片都不发一张!” 她说的没错,秦泽霖从来不在社交平台发两人的合照。 以前林若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 许是见林若若情绪不对,秦父立即开口:“人到齐了,快吃饭吧。” 然而从吃饭开始,气氛就越来越缄默。 只有秦泽霖和舒瑶的声音偶尔响起。 听着秦泽霖声音里的宠溺,林若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咯的生疼。 曾几何时,这份温柔独属于她。 她捏紧了筷子,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泽霖,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舒小姐?” 秦泽霖剥虾的动作一顿。 他身旁,舒瑶甜甜一笑:“我出国的时候没告诉他,一直在跟我生气,不过也容易哄。” “泽霖和我说了不少你们的事,还说你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此话一出,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若若喉咙像被双无形的手攥紧,喘不上气。 秦家二老却是面面相觑:“什么孩子?” 秦泽霖却不发一语。 秦父秦母只能看向林若若:“你说。” 两位老人神情严肃,让林若若再没办法隐瞒。 她闭了闭眼,哑声揭开了埋藏在心底两年的伤疤…… 听完,秦父秦母都沉默了。 秦母嘴唇张了又合,最终还是忍不住埋怨:“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林若若垂着头沉默不语。 那个孩子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她自己陷在难受中还走不出来,又怎么去让老人跟着伤心! 这场聚会,最终闹得个不欢而散。 舒瑶却像后知后觉:“泽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件事伯父伯母不知道……” 林若若却不信,她看向秦泽霖。 男人只是拉着舒瑶起身,柔声安抚:“和你没关系,她自找的。” 话落,秦泽霖顺势带着舒瑶离去。 林若若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无神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许久后买单离开。 深夜的长街,路灯昏黄。 林若若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才回了和秦泽霖的家。 可开门时,锁却不停响起提示:“指纹错误,请重试。” 林若若又反复试了几次,还是没把门打开。 她以为是自己按错了,俯下身想要再输一次。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林若若抬头,就看到了刚刚才分别的舒瑶。 “林小姐回来的正好,我回国比较急忘带睡衣,泽霖就把你的借我了,你不会介意吧?” 舒瑶这么说着,脸上没有半点担心。 林若若越过她走进,佯装冷静:“衣服而已,我没那么小气。” 舒瑶挑了挑眉:“林小姐这么大方,那不如也把人还给我?” 林若若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哑然了瞬:“凭什么?” wen言,舒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到林若若眼前:“五百万,够吗?” 林若若面色平静:“你要是觉得钱能买断七年的感情,那我给你五百万,请你离开。” 舒瑶表情一变,她可是千金大小姐,从来都是要风得风,没人敢拒绝。 现在,林若若竟然敢用钱侮辱自己! 恰逢这时,秦泽霖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舒瑶眼底闪过抹恶意,转头看向秦泽霖时,只剩为难:“我不好意思白穿林小姐的衣服,就想折现还给她。” “但可能林小姐误会了,说要拿钱赶我走。” 秦泽霖脸色瞬间冷下来:“林若若,你发什么疯?!”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林若若攥紧了手,无视掉秦泽霖身边舒瑶看来的得意目光,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这里是我家,就算我真的要赶她走,难道不可以吗?” “不可以。”秦泽霖果断的给出答案,然后拉过舒瑶的手,“别理她,我带你去房间。” 话落,就要上楼。 林若若下意识伸手拽住了秦泽霖:“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有完没完!”秦泽霖一把甩开她的手。 猝不及防之下,林若若摔在地上,额头磕到了楼梯扶手,瞬间一片红肿。 地板上的凉意透过肌肉,深深刺进心里,却冰冻不了汹涌的苦涩。 秦泽霖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想伸手去扶,舒瑶却先他一步来到林若若身边:“林小姐,你没事吧?你别怪泽霖,他也是因为我才一时着急,失手伤了你。” 林若若避开她的手,自己站起身。 额头一跳一跳的痛着。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秦泽霖,声音涩哑:“出去!” 秦泽霖一愣,皱眉刚要开口。 就听林若若再发声:“你们都出去!” 这是秦泽霖第一次见林若若如此失态,沉默看了她很久,转身就走。 舒瑶也紧跟着离开。 林若若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往日和秦泽霖添置家具,恩爱亲昵的画面不断浮现,可渐渐的,又变成了面红耳赤的争吵,冷战…… 悲伤如潮水般席卷她,林若若慢慢蹲下抱紧自己,一直隐忍的泪砸落下来。 一夜未眠。 第二天,林若若一身机长服站在镜子前,将昨晚的狼狈尽数藏起。 手拂过机长服上的肩章,她脑海里自秦泽霖回来后的种种一一闪过,眼神也从犹豫慢慢化作坚定,随后出门。 华翼航空。 主任看着突然过来的林若若,有些诧异:“小林,你怎么来了?” 林若若声音淡漠:“秦泽霖接手华翼1152做机长的事,我不同意。”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同时被推开。 林若若转头就和站在门口的秦泽霖对上了视线。 男人脸色冷沉,想到刚刚听到的话,眼神泛冷。 主任也没想到秦泽霖来的这么巧,尴尬咳了声:“你们不是夫妻嘛,谁做这个机长都一样……” “不一样!” 林若若语气果决,连看着秦泽霖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我和他,很快就不是夫妻了。” 这话一出,气氛霎时紧绷。 主任下意识看向秦泽霖,这两人算是他看着走在一起的,结婚的时候自己还是证婚人。 主任视线在两人间打了个转:“吵架了?” 林若若没说话,她已经从一开始的难过到疲惫,到现在已经快要麻木,只剩一次比一次更重的疼! 秦泽霖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 主任无奈,干脆借口要开会就离开了,把办公室留给了两人。 路过秦泽霖时,还不忘劝:“好好哄哄。” 秦泽霖没反应,直到门关才开口:“你有什么资格干预我的工作安排?” 男人语气里的不悦毫不遮掩。 林若若紧攥着手,冷静反驳:“先逼我离职的人,不是你吗?” 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开了一个口子就停不下来。 她也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 林若若直视秦泽霖,沉声发问:“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同意离婚,还要从华翼辞职?你知道飞行对我的意义吗?!” “意义?”秦泽霖被她质问的态度惹得火起,冷嘲道,“你当初说是因为我才学的飞行,那现在为了我放弃有什么不可以?” 刹那间,林若若喉咙像卡了鱼刺。 一开始该学飞行专业确实是为了秦泽霖,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爱上了这份职业,在空中飞行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 只是她没想到,曾以为是幸福的付出在这一刻却成了秦泽霖反伤自己的利刃! 痛意堆积在心,林若若一直隐忍的情绪爆发:“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该一直为了你退让?你真的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秦泽霖看着她泛红的眼,本来要出口的恶劣话语突然哽住。 片刻后,冷冷开口:“我为什么要在乎?” 扔下这话,他提步就走。 砰然关门的巨响,轰在耳畔。 寂静袭来,反衬着刚刚情绪上头的可笑。 林若若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才压下情绪走出去。 一路来到停机坪。 林若若站在华翼1152前,目光描摹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的老伙计。 秦泽霖不在身边的时间里,她将所有的情感,时间都投入到这架飞机上。 悲观情绪上头时,她也在想,如果失去了秦泽霖,至少还有它在! 可直至此刻,林若若才发觉,婚姻,爱情,事业……她好像什么都留不住。 眼眶微微发热,她忙垂眸掩住。 却在这时,发觉到旁人看来的异样目光! 林若若拉住了路过的机组同事:“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语气迟疑:“林机长,公司刚下来的通知……你不知道吗?” 林若若不明所以,掏出手机点进了公司群。 就看到上面写着:“因个人作风原因,机长林若若被公司处以停飞处理——” 林若若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字,周遭的窃窃私语仿佛在这一刻不断放大。 “诶,就是她吧?看着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私下里什么样!” …… 林若若紧攥着手机,想要去找主任询问。 然而没等转身,迎面就见秦泽霖和舒瑶并肩走来。 秦泽霖依旧冷着张脸,倒是舒瑶眸间涌动着歉意。 “若若,你别怪泽霖。” “机长责任重大,泽霖不想因为你影响自己的状态。而且你们也要离婚了,在一起工作不合适。” 舒瑶的话让林若若一阵恍惚,所以自己被停飞……是秦泽霖的意思?! 她怔怔看向沉默的男人。 耳边,舒瑶的声音依旧温柔:“等你和泽霖办完离婚手续,我和泽霖也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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