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我欠母亲一顿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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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4日是母亲两周年忌日，每当想起母亲，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痛，也许这痛会伴我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的尽头……
母亲艰难的从那个岁月一步步走来，倍尝生活的酸甜苦辣。曾记得，寒冷的冬天，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盘腿坐在炕头，吱吱呀呀的转动着纺车；曾记得，炎炎的夏日，母亲挥舞着镰刀和汗水，蹲在密不透风的玉米田里割猪草；曾记得，凉凉的秋夜，田头山似的地瓜堆旁，母亲伛偻着腰身，映着朦胧的月光一下又一下的切着地瓜；也曾记得，下晌回来，母亲头发凌乱的在灶房里呱达呱达的拉着风箱，红红的火光烤着母亲汗水涔涔、疲惫无神的脸庞…… 母亲的脚步从来没有真正的停下过，她用自己的方式积攒着一分又一分。平时，母亲一分钱能摔成八瓣花，自己不舍得花钱，也见不得我们乱花钱。每每我买了一件衣服或是给父母亲买东西时，从不敢报出原有价格，总要把价钱瘦瘦身。可是当妹妹毕业分配时，一向吝啬的母亲毫不犹豫的掏出三万块钱为妹妹的工作疏通门路；弟弟买房时，一生不舍得吃喝的母亲又毫不含糊的把四万块钱放到了弟弟的手上；如果不是母亲生病住进了医院，母亲准备为我的楼房添上一砖半瓦的许诺同样会兑现。对自己小气，对儿女大方，天下的母亲莫不如此。 生活的艰苦使得母亲在饮食上的选择余地很小，直到晚年，母亲仍然对包子水饺钟爱有加。也许在那个食不裹腹野菜充饥的年代里，稍做一点花样便能让一家人调节一下单调的口味儿，因此母亲总是利用她的聪明才智时不时的用包皮水饺点缀一下色彩单一的饭桌，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母亲是怎么擀出外面白面里面地瓜面的饺子皮。 母亲的这一喜好也遗传给了我们姐妹三人。结婚后，我曾试着包水饺，不是馅儿咸了就是淡了，要不就是皮太薄，饺子一进锅就皮馅分了家。我也试着蒸包子，可是总也不能像母亲做得那样白生生、暄腾腾。也许是我无意中对母亲抱怨过自己太笨，所以，母亲每当包了水饺后总是给我送上两碗。我住的地方离家只有半里路，记得有好几次，下课后，我刚刚走到家中，六十多岁的母亲骑着自行车也赶到了，一下车，就急急的从车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或是还冒着热气的白生生的包子，或是刚刚出锅散发着醉人香气的大饼油条，因为母亲知道儿子爱吃这些。我知道母亲是计算着时间出门的，我也知道母亲忙碌了一响正饿着肚子，可是母亲歇也不歇一会儿，放下东西就走，边走边往屋里推我：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望着母亲颤微微的跨上车子，我的心里总也不能平静下来。 我的手笨，妹妹的手懒。妹妹离家较远，但是每次妹妹回到家中，母亲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忙里忙外，为妹妹做她爱吃的素馅水饺。走时还不忘给妹妹带上一大方便袋，妹妹常说：娘包得水饺特别好吃，天天吃也吃不够，比饭店里香多了。每到过年时，母亲总是用上一两天的时间为妹妹准备一锅素馅包子一锅葱肉包子，然后再准备两三斤水饺，这些足够妹妹吃上一个多星期。回城时，妹妹拎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 我们不知道，每当我们走后，母亲总是累得腰酸背痛。粗心的我们更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跨了下来。当母亲低烧不退、躺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时，我们才发现母亲已经老了，真的老了—— 母亲住进了了医院，在医院呆了两个多月后回到了家中。此时母亲已是面容憔悴，孱弱不堪，俨然风中残烛。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我上完课后，忽然想起母亲在医院呆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很馋水饺了。所以我赶紧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和大葱一起细细的剁了又剁，放到盆里，加上调料，放盐的时候，我很是小心翼翼，知道母亲的口轻，所以盐放得不多。本想在家里和好面，可看看表，已是十一点多了，害怕去晚了父亲已做好午饭，所以我赶紧骑车赶到了家中。共2页，当前第1页12 一进门，就看到父亲正在打扫院子。 我娘呢？好点儿了吗？我问，虽然明知母亲的病一天重比一天，可是我仍然不愿承认母亲将不久于人世的残酷现实。 好点儿了，正在屋子里包饺子呢。你娘想吃水饺了，不让她干，她不听。我说让你来帮忙，她也不肯。唉——父亲长长的叹了一声。 什么？我准备好馅子了，就是打算给娘包水饺呢。边说边急忙忙的走到屋里。 小矮桌旁蜷坐着散乱着头发的母亲，本来很合体的衣衫一下子变得异常宽松肥大。母亲无力的坐在那里，头很吃力的举着，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集中在那枯柴似的手指上，我看到母亲已捏完了最后一个饺子，只见母亲动作迟缓的稍稍伸直有些酸疼的脊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母亲的面前，已经码好了一排排、整整齐齐、小船似的水饺。 娘——我——，看着母亲，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睛涩涩的、酸酸的。我上完课就来了……您该让爹告诉我一声…… 我语无伦次。母亲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住院时，耽误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再说，今个儿我觉得好多了，没事的。 我忽然想起了在医院时，只要是母亲力所能及的，她决不麻烦我。特别是晚上，重病中的母亲不愿意吵醒我，口渴时总是自己强挣着爬起来倒口水喝…… 忙了半天的母亲已经有点精疲力竭了，我赶紧扶母亲上了床，心里暗暗责骂自己晚来了一步。生来嗜饺子如命的母亲一定是馋饺子馋得要命，如若不然，母亲决不会拖着病蔫蔫的身子给自己弄吃的。我吃了母亲亲手包的饺子三十多年，可是却没能让母亲吃上一顿我为她包的饺子，我的心在流泪、在滴血…… 母亲走后，这一幕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散乱的头发，虚弱的身体，苍白的面容，颤动的手指，还有那码得齐齐整整的小船似的水饺……每每忆起这一幕，我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这痛将会永远的驻留在我的心中，一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今生今世，我欠母亲一顿饺子，也许不仅仅是一顿饺子…… 共2页，当前第2页12 |
